建樹中國騎士精神——由一部美國牛仔電影談起

中國人自古遵奉孔子“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剛毅精神與仁義操守，《史記?伯夷列傳》將寧可餓死也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齊列為古今人物第一，更將揭竿而起、發(fā)動起義的陳涉列為與孔子并立的“世家”，劉邦、項羽、張良、蕭何、韓信、陳平等眾多英雄人物大多崛起草莽、橫空出世，可謂中國騎士精神的最著名人物。漢末，劉、關、張三兄弟桃園結義、生死與共的故事，流布深廣，士農(nóng)工商均奉關公為神明，騎士精神可謂深入中華民族的靈魂深處。

中國騎士精神衰落于明清科舉制的不斷僵化，青年才俊、有志之士，全以科場考試、舞文弄墨為唯一出路，隨時期盼著政府授予一官半職以便“光宗耀祖”。于是，擔當天下道義、仗義行俠、積極參與、審視、主導各種公共事務合理性的騎士精神，在滿清高壓政策的長期推行下深度凋萎了。

近代科舉廢、風潮起，浪漫的騎士精神在秋瑾、蘇曼殊等人物身上光華一閃，但萬千投筆從戎的青年或自動或被迫地接受某個強大群體的紀律約束，一般在校的青年學子，則以畢業(yè)后立足商業(yè)社會并獲得晉升，以謀取財富、權勢為基本價值目標，浪漫的騎士精神更形萎縮，古典時代“舍命全交”、生死寄托的故事，或老子騎牛出關、莊子飄然蝴蝶的傳說，完全絕響、不復遺存了。

近來觀賞好萊塢最近發(fā)行的、數(shù)碼修復版經(jīng)典電影《自古英雄多寂寞》（Lonely are the Brave，1962），感慨頗深。該片改編自著名劇作家愛德華?阿爾比的小說《勇敢的牛仔》，導演大衛(wèi)?米勒和主演、奧斯卡影帝柯克?道格拉斯，將一個勇敢而孤獨的獨行俠、牛仔杰克的形象，塑造得光彩熠熠，感人至深。

影片一開始，就把騎士精神與現(xiàn)代商業(yè)文明之間的深層沖突揭示出來：一架波音飛機高速駛過蒼穹，鏡頭下移，沙漠邊緣，懶散的牛仔杰克剛從酣夢中醒來，諷刺地眺望了一下呼嘯而過的飛機，縱身一躍，瀟灑地騎上身邊形影不離的古典坐騎——一匹精良驃悍的白馬“威士忌”，飛向魂牽夢繞的女郎之溫柔鄉(xiāng)，浪游的騎士終于重返故土了。

冷酷的現(xiàn)實卻讓牛仔心寒：愛戀的女郎已經(jīng)嫁給自己的好友，好友更因在美墨邊境從事非法偷渡生意而鋃鐺入獄。杰克故意與人在酒館打架，借機自投牢獄，竟然全是為了入獄劫出好友。更令人叫絕的是，即將刑滿的好友拒絕逃出監(jiān)獄。影片以詠嘆調(diào)式的畫外音，配合杰克與獄友用私藏的工具鋸開監(jiān)獄鐵窗欄桿的動作，著名民歌《楊基?杜多爾》（美國佬之歌）的旋律，象征著影片對獨立不羈的美國騎士精神的敬禮。

杰克獨自逃出牢獄，吻別前女友，騎上白馬“威士忌”，巧妙逃出警察的一次次圍追堵截，奮勇跨越橫亙于美墨邊境上的巍巍高山、陡峭懸崖，戲弄似地把追捕的警察一次次甩在后面。杰克與白馬“威士忌”之間，展開了一段生死與共的感人故事，杰克因為實在無法割舍這匹可愛的坐騎，幾次舍棄拋開“威士忌”獨自登頂翻山逃離的機會，最終受傷被擒，瓢潑大雨中，嚴重受傷的“威士忌”被殺，杰克那頂孤獨的牛仔帽，在凄風苦雨中漂浮，倔強而孤傲地宣告著美國騎士精神——牛仔精神的浪漫、不朽與剛毅。

騎士精神的骨髓，在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仁義精神、浪漫精神：孔子在世，就被世人、弟子譏笑為“知其不可而為之”的“迂腐者”，周游列國不受重用，但孔子不為所動、意志更堅，終于迎來秦滅漢興、儒術昌盛的復興時代，儒士的俠義精神，堪稱古今騎士第一；近代亦然：美國立國精神，就是獨立不羈的牛仔精神，無論是反抗英王統(tǒng)治和奮勇開拓邊疆，還是毅然決然參與世界大戰(zhàn)、誅滅德意日法西斯、幫助中國人民抗戰(zhàn)，其義勇精神至今仍受舉世尊仰。美國學者布魯姆近著《走向封閉的美國精神》就呼吁美國人掃除自閉自私傾向，重建美國騎士精神。

中國近代立國精神經(jīng)歷了一次巨大挫折：滿清1644年入關，始終對漢人心存忌憚，屢開“博學鴻詞科”以羈縻漢人反清情緒，以程朱理學扭曲原始儒家的剛毅精神。當朝宰相（首輔大學士）曹振鏞自稱居官秘訣為“多叩頭、少說話”，中樞政治如此萎靡，又如何能振作國家以自強？立國無魂魄，外敵頻催逼，養(yǎng)成中國人“外國月亮比中國亮”的崇洋病態(tài)，許多人連連驚嘆“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中國文化的美麗精神哪里去了？”等等，可見一斑。

今日中國騎士精神的重建，一在強健其靈魂，即將原始儒家“舍我其誰”的道義擔當精神、浪漫俠義精神，一一設計貫徹到公共信仰、公共教化、公共教育、大眾傳媒、人才選拔等一系列制度體系中，讓中國人重新恢復陽剛之氣、正大之氣，尤其是矯正年輕人沉溺網(wǎng)絡、貪戀物質、盲目跟從等一系列惡習，中國才能不僅在經(jīng)濟上也在文化上建樹起“一流國家”的品格與風貌；一在強健其體魄，深入而全面地開展全民健身運動，讓每個百姓都能有機會、財力、精力，進入健身房、馬術場等各種運動場所，進行體能鍛煉，這才是比醫(yī)療保險等民生事務更具根本性與建設性的“衛(wèi)生”、養(yǎng)生、樂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