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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馬的記憶——歐洲歸來隨筆

2012-2-22 16:42|來自: 《馬術》2012年2月刊

摘要: 多次在歐洲行走穿越,這是第一次以“馬”為主題。如此貼近歐洲的鄉(xiāng)土并達半月之久,此行,我稱之為“馬旅”。歐洲馬旅的最初兩日,是在濃霧中的荷蘭度過的。此行赴歐考察馬文化與莊園,我堅定地推薦了荷蘭。選擇荷蘭 ...


多次在歐洲行走穿越,這是第一次以“馬”為主題。如此貼近歐洲的鄉(xiāng)土并達半月之久,此行,我稱之為“馬旅”。

歐洲馬旅的最初兩日,是在濃霧中的荷蘭度過的。此行赴歐考察馬文化與莊園,我堅定地推薦了荷蘭。選擇荷蘭不僅僅只是因為這里有聞名世界的馬產業(yè),還包括荷蘭的花卉產業(yè)、圍海造田、噴灌技術、鄉(xiāng)間風情,均令世人矚目。當然,強烈吸引我的還有聞名全球的“開放”模式。

抵達荷蘭森林酒店已是午夜。隱約的燈光暗處,大霧彌漫,飯店的小木屋群落仿佛漂浮在森林深處。初到荷蘭,就有了踏進童話世界的感覺。在原木散發(fā)的芳香中入夢……我沉湎于夢中,悄悄地在濃霧環(huán)繞中的小木屋旁漫步,聞著松塔油脂的氣味,望著懶散撒在林間水霧中游蕩的光線,發(fā)現(xiàn)嬉笑的花仙子們飄然而至……我騎著白馬,穿梭在落葉的森林小路,眼光看向霧的盡頭,追逐嬉笑遠去的農莊的藍衣女孩兒。她回首期待地望著我們,似乎約定來日再聚。秋夢在暗中啟示什么?

林中啼鳴使我夢醒。走出沉香四溢的小木屋,俄而已站在柔和光影的晨曦中,身旁不時穿過孩童們求學漸遠的身影,充滿音律的自行車鈴聲在濃濃的霧中似森林交響,隨晨風游蕩,悄然而逝。我久久佇立,不忍踏車離去。隨行的朋友告訴我,在荷蘭有許多森林木屋飯店,以其特殊的情調吸引世界各地的人們來此“朝圣”。荷蘭的鄉(xiāng)村道路并不顛簸,色彩柔和的鄉(xiāng)間別墅在掛滿雨滴的窗外閃過,如此清凈,如此整潔。在前往荷蘭著名的阿卡狄亞馬場途中,零星聽到關于阿拉伯馬、西班牙馬和英純血馬的傳說,我開始陷入對馬的沉思。

在對馬的模糊記憶中,我回想起兒時的常規(guī)游戲“騎馬打仗”。每次灰頭土臉回到家中總不免讓母親嘮叨幾句,可心中仍美滋滋地陶醉于“廝殺”的快感。那時,馬就是我腦海里的戰(zhàn)爭符號,而我自己就是“戰(zhàn)場”歸來的英雄,面對身旁涌來的鮮花、贊美和同班心儀的小女生,我幻想自己是現(xiàn)實中駕馭白馬的騎士。

時過境遷,在身心發(fā)育的過程中,我陸續(xù)讀到了那些膾炙人口與馬相關的故事:周穆王令造父駕馭八駿拜會西王母;關云長騎赤兔馬跨越萬丈深淵逃命;弼馬溫悟空猴僧放縱不服管理、任性嬉戲的天馬;堂·吉訶德騎著風來即倒的瘦馬沖向水車大戰(zhàn)幾百回合;唐太宗揚鞭六駿馳騁西域,統(tǒng)一中原千古留名;西域絲路上,漫漫的黃土中掘出的“馬踏飛燕”震驚海內外;馱著唐僧歷經磨難而忠誠前往西天取經的小白馬;北匈奴人敗于東漢王朝后鐵騎西征加快歐洲民族重組;鮮卑人“好騎射”、從游牧草原到統(tǒng)一華夏建立北魏王朝等等,胡亂總總塞進腦庫備用。

荷蘭阿卡狄亞馬場規(guī)范得驚人。用好友李艷陽的評價,這座馬場可謂世界頂級馬場,“做到頭了”。所謂頂級,無外乎指的是從馬種質量、精馬數(shù)量、馬場設備、衛(wèi)生條件、管理水平、育馬經驗到工作人員的專業(yè)化和高素質。做到頭了,也許指的是很難超越吧。我身在馬圈外,對馬的理念似是而非。但在這里印象深刻的是馬和人的關系非同尋常。以我淺見,中國語境下的馬背文明和馬文化一般認為,馬是人類生活、生產中的工具,用的是馬的力量和速度,或許還包括生產力關系的繁殖。在阿卡狄亞馬場,我也試圖用他們的視角觀察他們對馬的理念,我觀察的結果是,馬是人類家族的成員。歐洲人喜歡講馬的血統(tǒng),我們中國人更愿意談人的血統(tǒng)。李艷陽成為考察馬場最恰如其分的導游,他曾在世界各地參加高等級馬節(jié)馬會,親歷馬賽,閱馬無數(shù),視馬如命,是國內屈指可數(shù)的馬學問家。他曾一路上為我們介紹阿拉伯馬、西班牙馬、英純血馬之間的“冷、溫、熱”關系,從美國的繞桶賽到葡萄牙宮廷盛裝舞步,如數(shù)家珍。他說這座馬場是世界頂級,我相信。

阿卡狄亞馬場女主人的形象極其優(yōu)雅,俊美干練,充滿智慧與激情,完全具有我們中國人喜歡形容的貴族氣質。她能讓一手經營的馬事業(yè)蓬勃有序發(fā)展的重要因素,得益于她在國家鐵路公司任總裁的丈夫的豐厚薪水。當然,她的勤奮努力加上堅韌的信念和專業(yè)的知識,也同樣重要,可以說她打造了世界馬圈內的一個奇跡。她所領導的8 個人的精英團隊,在100 畝的土地里培育了80 匹良種馬,經過嚴格的馬種培育和專業(yè)的馬體能與馬術訓練,精準地瞄準世界運動馬的需求,啟動著她高貴典雅的盛裝舞步。

據(jù)陪同我們參觀馬場的“老江湖”杰克介紹,荷蘭有大約500 個馬場,有數(shù)萬人養(yǎng)育、培訓著30余萬匹馬,并以專業(yè)化和開放式的經營模式,延續(xù)、傳承著馬文化的悠久歷史。老杰克每年周游世界馬場,為他的老板和自己的馬場選馬賣馬,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這也使他在全世界交了不少真誠的朋友,包括許多幫助過他的中國愛馬人。他看上去非常老道、善于精算,能把買馬人一眼看透。他常用審視馬的眼光審視對方,比如他在考察的途中就常用自信的眼神告訴我:“你不懂馬?!?/div>

我確實不懂馬,“老江湖”杰克看得準。他在傍晚把我們帶進了他的馬場,并不厭其煩地夸他培育的馬遍布全世界,許多在中國馬術賽事中獲獎的馬匹也出自他所在的繁育場。這位少許帶有蒙古族和突厥“窮發(fā)”人血統(tǒng)的低顱闊臉老頭兒,在他詭譎思維的閃爍中猜出我是媒體人,向我預測:中國會在不遠的將來成為全世界最大、最可靠、最專業(yè)、最有發(fā)展?jié)摿Φ鸟R市場,他希望我把他的“美好預言”帶給中國的受眾。隨后,他把我們帶到他老板拉澤維格的家中,享用了一頓純荷蘭式的豐盛晚餐。拉澤維格販牛起家,經歷很像美國西部牛仔故事中騎馬闖天下的不朽情節(jié)。拉澤維格瘦小干練、精力過人、善于交往,最終以馬為業(yè),經營起荷蘭最有名的事業(yè)。在酒后,他透露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商業(yè)秘密:他精心呵護的一匹精良溫血種馬僅出售精子便為他賺到上千萬歐元,如此巨額利潤是有著傳統(tǒng)馬背文明的中國人難以想象的。

我國傳統(tǒng)中,從北方草原到南方叢林使用的馬匹大多是蒙古馬。這種馬在當代牢固控制馬審美話語權的西方愛馬人士來看似乎是丑陋馬種的怪胎,不能登大雅之堂。然而我在隨后舉辦的巴黎馬展“GUCCI 大師賽”頒獎儀式表演中,意外發(fā)現(xiàn)我國蒙古騎手駕馭蒙古馬在表演場地中表演馬術,他們在奔馳的馬背上上下翻騰、左右回旋,充分展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馬技的高超技巧,獲得了滿堂喝彩。無獨有偶,我想起在不久前考察采訪內蒙古達旗邦成農場時,來自美國的兩位著名馬專家同時盯著一匹小馬看個不停,比來劃去,暗暗私下議論,似乎預示著某種交易。我問馬場負責人姜文俊知否原因,他淡淡一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這匹一歲多的小馬被稱作百分之七十五馬,由第二代純血馬與蒙古馬雜交而成,在2011 年舉辦的一次全國速度賽中取得第一名。這個比賽成績讓美國的這兩位育馬、馴馬專家十分關注。我在隨后的采訪中得知,通過對馬的外在體型、肌肉分布、骨骼比例特征看,他們認為這種典型的中西雜交馬既有速度優(yōu)勢又有繞桶賽的體格,其前景十分看好。

關于不同馬種和野馬、家馬血緣之說,我國不少學者認為:草原游牧文化在華夏文明形成和文化發(fā)展史中是相當活潑的元素。草原游牧文化主要的傳承載體是通過馬的主要作用構建而成的,馬對人類的初期作用不是耕作,而是游牧、遷徙和戰(zhàn)爭。馬的力量和速度,使族群之間戰(zhàn)爭加速,致使民族部落融合加速、聯(lián)盟加速、文明傳播與統(tǒng)一的步伐同時加速。一些研究人類學和古生物學的學者通過考古材料判斷認為,馴馬或家馬的野生祖先主要分布于歐亞草原的西端。在哈薩克草原與烏克蘭新石器及青銅時代文化遺址中曾有大量的馬骨出土,展示了這一地區(qū)從野馬到家馬的馴化過程。哈薩克草原北部在公元前3500-3000 年的遺址中出土動物骨骼30 余萬塊,其中99% 是馬骨。

人類學專家易華在學術論文中強調,在東亞數(shù)百處經科學發(fā)掘的新石器遺址中從未發(fā)現(xiàn)馬的骨架,只有零星的馬齒或馬骨出土,可能與人類活動有關。我國確鑿無疑的家馬和馬車始見于商代。中原地區(qū)有“買馬以銀,養(yǎng)馬以金”之說。他認為,中原從未培育出優(yōu)良的地方馬品種。大部分馬專家認為,馬的遺傳馴化確實是一個世界性的難題。學者們曾對來自10 個不同時代和地區(qū)的191 匹馬進行DNA 檢測研究,發(fā)現(xiàn)了豐富的遺傳多樣性。曾在華夏大地出現(xiàn)過的“主要分布于東亞或蒙古草原的普氏野馬與家馬染色體數(shù)目不同,是一種不可馴化的動物?!保ㄒ砸兹A《青銅之路:上古西東文化概說》)盡管家馬的野馬祖先有豐富的遺傳多樣性,分子遺傳學研究亦將普氏野馬排除在家馬的祖先之外。有專家研究后公布,我國內蒙古赤峰地區(qū)青銅時代遺址中出土的9 匹家馬骨骼遺存經DNA 檢測顯示,它們與東亞、中亞、歐洲等地家馬的DNA序列進行系統(tǒng)發(fā)育網絡分析,發(fā)現(xiàn)它們分散在具有一定地理分布傾向的現(xiàn)代家馬聚簇中,從側面反映了中國家馬起源的復雜性?!凹荫R起源于東亞的考古學和遺傳學證據(jù)在中國、韓國、日本還沒有發(fā)現(xiàn)?!?/div>

近些年來,我多次進入新疆庫姆塔格沙漠大峽谷考察,途徑敦煌以西的南湖鎮(zhèn)時,常聽湖邊歇晚的老人們“悉數(shù)”周天子與天馬的傳說。相傳周天子乘馬車拜會西王母時“登昆侖而食玉英”,試圖“與天地比壽,與日月齊光”,其駕馭的馬匹很可能就是中亞地區(qū)傳到西域的阿拉伯馬或阿哈捷金馬,中原人稱其為“天馬”。然而這些血統(tǒng)高貴的天馬進入中原后,仍然被王族貴胄作為戰(zhàn)爭的工具役使。

關于名馬在歷史中的作用,有《史記·殷本紀》載:“求美女、奇物、善馬以獻紂,紂乃赦西伯?!逼渖岂R也許就專指西域寶馬。《太公六韜》中“商王拘周伯昌于羑里,太公與散宜生以千金鎰,求天下珍物,以免君之罪;于是得犬戎氏文馬,毫毛朱鬣,目如黃金,名雞斯之乘,以獻商王。”其中形象的比喻,注解了以上的歷史文獻,并證明中亞寶馬是商、周王室公認的珍寶。我國歷史上北魏時期賈思勰的《齊民要術》,記載了相馬精句:“馬頭為王欲得方,耳為丞相欲得光,脊為將軍欲得強,腹為城廓欲得張,四下為令欲得長。”馬專家說這是蒙古馬的審美標準,不像漢武帝時《天馬歌》“天馬來兮從西極,經萬里兮歸有德;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中的比喻。

在葡萄牙艾斯卡諾濱農場,我們一行人又見到了世界著名馴馬大師林思(Lynce)。他在馬背上的舉止令世界著迷,他可以讓馬完全按照他的美學思路進行指令性的表演,做到無懈可擊。在內蒙古首屆鄂爾多斯國際馬文化節(jié)中,我在康巴什新區(qū)邦成集團的會所里采訪過他,其優(yōu)雅格律般的語言像馬背上的嫻熟表演令人印象深刻。從他的馴馬行為中,我似乎悟到了某些道理。西方人與我們在對馬的認知和訓練上有明顯的差異。西方人利用馬與人的親情基因,向馬灌輸人的指令要求,按照馬的體質極限馴馬,讓馬盡可能遵從人的意志去行為、去服從;障礙賽和盛裝舞步亦是如此。而我們中國人則去適應馬的極限速度和體能,充分展現(xiàn)人在馬背上的表演,馬背雜技、叼羊表演亦是如此。兩者都是以人為中心,由于人們的審美取向和意志不同,觀賞的對象亦不同。

記得在艾斯卡諾濱農場飲酒觀馬時,我與林思的合伙人談到了馴馬的成本和馬的價格。他粗略而熟悉地用人民幣換算了種馬、表演馬和比賽馬的市場價格與市場預期價格。他遺憾地表示在目前經濟危機的影響下,馬市場實在不景氣,原來的買方如今變成了賣方,擠到有限的市場中降價出售,甚至放進田園任其變野。他說的價格讓人心動,就是這樣的現(xiàn)狀,使不少中國的愛馬人士到此撿漏。

其實,中西方在古代曾有一條北方草原帛馬之路鮮為人知。早有學者研究表明,在東漢時期中國的絲綢在羅馬市場上就與黃金等價,一兩絲綢可抵一兩黃金。那時一匹絲綢重二十五兩,在羅馬市場上可換二十五兩黃金。當時生活在中亞的烏孫人和柔然人控制商道,金帛交易、帛馬交易盛行,西域族群大發(fā)其財。唐朝時期,帛馬交易極盛?!鞍彩分畞y”對唐帝國的王權構成強烈威脅,活躍在西域“帛馬之路”商道上的回鶻人因助唐平叛有功而居功自傲,與唐肅宗大談條件,索得唐王朝每年要送回鶻兩萬匹帛絹,并允許與回鶻人互市,進行絹馬交易。其規(guī)模之大,史稱“歲送馬十萬匹”。有學者引《舊唐書·回紇傳》載,當時以一匹馬易絹四十匹,那么回鶻“歲送馬十萬匹”表明唐王朝要每年支付回鶻四百萬匹絲絹,致使唐王朝在一段時間內虧欠回鶻人易馬絲絹達180 萬匹,苦不堪言的大唐皇帝在還絹過程中仍然接受回鶻不停送來的老弱病殘馬,換去成批的燦燦絲帛,也使中原百姓“挑燈夜蒸,以汗撥絲,吐血成帛,以償國債”。有書可查,回鶻人在西遷前的80 余年間向唐帝國強銷了上百萬匹馬,換回兩千余萬匹絲帛,獲利無數(shù),令人咂舌。令人費解的是,當時“帛馬之路”引進的西方良馬如今變成何等品種,去向何方?難道都變成東洋大馬渡海去了日本?南北中國到處仍是矮腳的蒙古馬,難以想象。

在歐洲游覽農莊馬場真是另類享受,十分愜意。在馬展上看到馬文化、馬產業(yè)的興旺已成根深蒂固之勢,更是讓人感動。西班牙當前經濟嚴重衰退,可在塞維利亞馬展上卻是另有一番景象。馬具與馬服飾琳瑯滿目,良馬、紅酒、牛仔、美女構成馬展獨特的風景線。據(jù)陪同我們觀展的西班牙馬專家麗莎介紹,馬展期間將有50 萬人前來參會,盛況空前。最讓我吃驚的是大批的在校學生成隊參觀馬展,雖是小小孩童,但他們愛馬、懂馬,專業(yè)知識水平非常高,馬術知識在這里也極普及,如此民生簡直令人不可思議。瑪莎說,只要西班牙的農業(yè)不垮,馬文化產業(yè)不垮,國民經濟恢復就有希望,國家前進的步伐就會繼續(xù),這是所有西班牙人的認知。在隨后舉辦的巴黎馬展上我有了同樣的體會,馬文化是歐洲發(fā)展的靈魂。

記得在巴黎馬展參觀時,由于過于感動和負重太多,我疲勞之極,只好鉆進酒棚歇息,與上海籍的導游邊飲邊談。他對國內有人如此癡迷馬文化深感不解,認為馬文化產業(yè)在中國不會興起,馬文化產業(yè)鏈不會產生利潤,從而對“復興馬背文明、振興馬文化產業(yè)”的提法頗有疑義。我不同意他如此悲觀的看法,但我不愿與他爭論,閑聊中講了當年我與馬的經歷,以消磨時光。當初我下鄉(xiāng)時正值風華年少,曾不用馬鞍騎馬,馳騁荒原好不得意,不料幾天后細嫩的胯下磨成瘡瘍痛楚不堪,只好不顧體統(tǒng)、齜牙咧嘴地在女生面前騎馬遛上幾圈以示英豪。這番記憶使我聯(lián)想到馬通人性的話題,有兩次親身經歷事件讓我至今記憶尤深。

馬易絹四十匹,那么回鶻“歲送馬十萬匹”表明唐王朝要每年支付回鶻四百萬匹絲絹,致使唐王朝在一段時間內虧欠回鶻人易馬絲絹達180 萬匹,苦不堪言的大唐皇帝在還絹過程中仍然接受回鶻不停送來的老弱病殘馬,換去成批的燦燦絲帛,也使中原百姓“挑燈夜蒸,以汗撥絲,吐血成帛,以償國債”。有書可查,回鶻人在西遷前的80 余年間向唐帝國強銷了上百萬匹馬,換回兩千余萬匹絲帛,獲利無數(shù),令人咂舌。令人費解的是,當時“帛馬之路”引進的西方良馬如今變成何等品種,去向何方?難道都變成東洋大馬渡海去了日本?南北中國到處仍是矮腳的蒙古馬,難以想象。

在歐洲游覽農莊馬場真是另類享受,十分愜意。在馬展上看到馬文化、馬產業(yè)的興旺已成根深蒂固之勢,更是讓人感動。西班牙當前經濟嚴重衰退,可在塞維利亞馬展上卻是另有一番景象。馬具與馬服飾琳瑯滿目,良馬、紅酒、牛仔、美女構成馬展獨特的風景線。據(jù)陪同我們觀展的西班牙馬專家麗莎介紹,馬展期間將有50 萬人前來參會,盛況空前。最讓我吃驚的是大批的在校學生成隊參觀馬展,雖是小小孩童,但他們愛馬、懂馬,專業(yè)知識水平非常高,馬術知識在這里也極普及,如此民生簡直令人不可思議?,斏f,只要西班牙的農業(yè)不垮,馬文化產業(yè)不垮,國民經濟恢復就有希望,國家前進的步伐就會繼續(xù),這是所有西班牙人的認知。在隨后舉辦的巴黎馬展上我有了同樣的體會,馬文化是歐洲發(fā)展的靈魂。

記得在巴黎馬展參觀時,由于過于感動和負重太多,我疲勞之極,只好鉆進酒棚歇息,與上海籍的導游邊飲邊談。他對國內有人如此癡迷馬文化深感不解,認為馬文化產業(yè)在中國不會興起,馬文化產業(yè)鏈不會產生利潤,從而對“復興馬背文明、振興馬文化產業(yè)”的提法頗有疑義。我不同意他如此悲觀的看法,但我不愿與他爭論,閑聊中講了當年我與馬的經歷,以消磨時光。

當初我下鄉(xiāng)時正值風華年少,曾不用馬鞍騎馬,馳騁荒原好不得意,不料幾天后細嫩的胯下磨成瘡瘍痛楚不堪,只好不顧體統(tǒng)、齜牙咧嘴地在女生面前騎馬遛上幾圈以示英豪。這番記憶使我聯(lián)想到馬通人性的話題,有兩次親身經歷事件讓我至今記憶尤深。

在黑龍江下鄉(xiāng)的知青連隊,每逢冬季時必組織人馬進山伐木以為公家“創(chuàng)收”。伐完的一部分木材捆綁成爬犁用馬匹拉著跑下山。冬季大雪封山,林中無路,山間溝渠便成了傳統(tǒng)的馬道,馬匹只能順勢沖下山坡,絲毫不敢停留,否則爬犁追上馬腿,后果不堪設想。記得一次跟車隨馬爬犁運原木下山,到達木場終點時見一群人圍繞著一人一馬,其中一人是昔日滿嘴跑臟話的車老板兒顧大牙,他跪在雪地向倒臥在一旁抽搐的棗紅馬頻頻叩頭,大呼救命恩人。原來,資深車老板兒顧大牙在駕駛馬爬犁下山時仗著自己的資歷與經驗,一邊駕車一邊飲酒,一時疏忽被顛下爬犁滾落路旁,后面馬爬犁呼嘯而來,一旦撞上則粉身碎骨。驚心動魄的瞬間,后爬犁里套引路棗紅馬瞬間奮力用嘴叼起顧大牙隨爬犁向山下沖去。一口氣跑了20 余里,直到進了木場方把魂飛魄散的顧大牙放下,隨后倒地不起。只見這棗紅馬渾身濕透,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微睜著眼,含情望著平日的主人,流出淚水。此后,車老板兒顧大牙改邪歸正,不再臟話連篇,自己還把這匹馬養(yǎng)了起來,不再役使。他還經常向我們知青索些巧克力去喂這匹棗紅馬。馬性改變了人性,人馬之間動情之處銘刻于心。

另有一次馬通人性的經歷與我有關。當知青時一日于鄉(xiāng)間,我牽著平日最喜愛的小馬“白龍” 在麥場曬黃豆,翻來轉去干得正歡,老場長趕來在一旁呵斥,怪我把黃豆灑在場外,不僅口帶臟字,而且邊罵邊數(shù)落知青種種“劣行”。我自知是己錯,并不以為然,依然逗馬,變本加厲。老場長快步上前抓住馬轡,想把“白龍”牽出場外,當時自己年輕氣盛,想要與之較勁,但畢竟人小,力不從心,漸有敗象。哪曾想“白龍”突然躍起,嘶叫中抬起前蹄撲向老場長,瞬間將其打倒在地,同時傾其全身向我護來,大有拼死護主的態(tài)勢。老場長“落荒而逃”,麥場上知青大嘩,齊呼“白龍”義氣,堪稱“人性之駒”。

白駒飛過兮,光陰似箭;回首往事兮,已成笑談。

歐洲馬旅歸來剛剛幾日,時差還未歇穩(wěn),內蒙古達旗邦成農場的朋友們即來電催我前往一聚,說要追憶此行的觀馬見識,順便要我出點兒思路。他們行動真快,想趕在我黨十八大召開之前,配合旗政府定下發(fā)展農莊經濟和馬文化產業(yè)鏈的宏圖大計。我不敢怠慢,匆匆趕往之前,草草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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